大约凌晨3点，移民警察开始破门而入，把人们从多米尼加共和国东部一个偏远的甘蔗切割营地拖走。

那天早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17岁的阿图罗·梅贾（Arturo Mejia）发现自己和几十个头发花白的农场工人、孕妇和儿童一起挤进了一辆马车。他们被告知，他们将被卡车运往邻国海地。

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承诺将大规模驱逐美国移民，并特别针对持有临时签证的海地人，多米尼加共和国提供了这可能是什么样子的一瞥。

这个拥有1130万人口的加勒比国家说，今年已经驱逐了33万多海地人。在海地总统阿比纳德10月份誓言每周驱逐1万人之后，驱逐海地人的步伐正在加快。

海地人在上学的路上被接走，从公共汽车上被拖走，从工作场所被抢走，这是西半球人均规模最大的驱逐计划。

移民官员说，从10月到12月10日，至少有78151人被驱逐出境。这相当于美国在两个月内运送230万人，或者大致相当于休斯顿的全部人口。

驱逐行动仍处于初期阶段，其全面影响还有待观察。但它已经造成了劳动力短缺和出口缺失，这可能会给该地区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蒙上阴影，企业警告说，如果特朗普政府兑现其威胁，这种结果可能会在美国重演。

依赖海地工人的工业团体乞求政府给予救济。无证移民生活在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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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贾出生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父母是海地人，没有合法身份，她说：“你在任何地方都感觉不安全了。”他被带到拘留所后，两天后在当地一位牧师的帮助下才得以获释。“人们仍然睡在甘蔗地里，因为他们害怕晚上被突袭。”

据估计，在居住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50万海地人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出生在那里，父母是海地人。与西半球的大多数国家不同，多米尼加法律不会自动授予出生公民身份。

这是特朗普抓住的一项移民政策。在本月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新闻采访时，他说他将通过行政行动结束美国的出生公民权，称该政策“荒谬”。长期以来，美国宪法一直被理解为在美国本土出生的人都是美国公民。

阿比纳德说，大规模驱逐是为了把海地的混乱局面留在海地一侧。

由于暴力团伙控制了海地首都80%的地区，仅今年一年，他们就杀害了5000多人，迫使70多万人逃离家园。海地的1170万人口中有一半以上正在挨饿，经济也处于崩溃状态。

世界银行预计多米尼加共和国今年将增长5.1%，而其邻国海地的经济预计将萎缩4.2%，是西半球表现最差的国家。

尽管受到人权组织和国际社会的谴责，但事实证明，阿比纳尔的大规模驱逐行动广受欢迎，并帮助他在5月赢得连任。

和特朗普在第一任政府期间一样，阿比纳德于2022年开始建造164公里（100英里）的混凝土和钢铁边界墙，将伊斯帕尼奥拉岛分开。该项目仍未完成，而且对阻止寻求安全和工作的海地人越过边境进入一个最低工资是海地两倍多的国家收效甚微。

多米尼加外交部长罗伯托·阿尔瓦雷斯（Roberto Alvarez）在首都接受采访时表示，打击移民行动与“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实际情况”有关。

他说，随着邻国海地的崩溃，海地人的涌入给多米尼加的学校、医院和预算带来了压力。例如，该国近40%的医院分娩床位被海地人占据。

阿尔瓦雷斯说：“国民的不满情绪已经上升到政府首先要对多米尼加人民负责的程度。”“我们对海地的局势没有责任，”他补充说，国际社会需要加大支持力度，稳定这个美洲最贫穷的国家。

多米尼加骨干

这些围捕可能在政治上很受欢迎，但却让依赖海地廉价劳动力的企业感到不寒而栗，尤其是占海地经济约20%的建筑和农业部门。农场工人每周的收入通常相当于50至60美元，而建筑工人每周的收入通常接近100美元。

多米尼加香蕉生产者协会（Dominican Association of Banana Producers）的执行董事Martin Peña说，一些农场错过了出口截止日期，因为移民的突袭抢走了关键员工。

他说，和美国一样，多米尼加共和国的许多农业工作都是由外国人完成的，该国约有3.2万名香蕉工人，其中约75%是海地人。

“现实是，我们找不到多米尼加的农业工人，”他说。

多米尼加的制糖业是建立在海地劳工的基础上的，也许没有哪个地方比多米尼加的制糖业受到的打击更强烈了。

在Santa Cruz del Seibo一个偏远的工人营地，83岁的Jose Luis说，移民执法让他太害怕了，不敢去附近的城镇领取遣散费。

出生于海地的路易斯说，他自1962年以来一直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生活和工作。但他唯一的身份证明是一张公司发行的卡片，上面写着他出生于1899年，也就是说他已经125岁了。

几十年来，有缺陷的身份证足以让当局满意。现在，这几乎肯定会让他被驱逐出境。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离开过这里了，”他说的是这个肮脏的营地，那里没有电，工人们共用一个厕所。“我现在不能被派往海地。我需要那笔钱。”

恩里克·卡洛斯·德·卡斯特罗（Enrique Carlos de Castro）在附近经营着一家家族糖业农场，他说，新的移民政策让他的工人和整个行业“不确定我们的立场”。

“我们进退两难，”他说。“我们需要移民劳动力，但与此同时，我们需要一个系统来控制它，并知道移民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哪里。”

过去，海地人会在采伐或种植季节越过边境，然后回家。但随着海地陷入混乱，许多工人现在被困在多米尼加共和国。

人权

移民问题也是人权问题的根源。2022年，美国禁止从多米尼加共和国最大的糖生产商中罗马纳（Central Romana）进口糖，原因是担心该公司使用强迫劳工。该公司由何塞·范朱尔（Jose Fanjul Jr.）经营，他出身于多米诺糖业（Domino Sugar）和佛罗里达水晶公司（Florida Crystals）背后颇具影响力的古巴裔美国人家族。

制糖业现在加入了其他强大行业的行列，包括建筑、大米和香蕉生产商，要求政府让季节性外籍劳工合法化。同样，随着特朗普承诺实施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驱逐行动，一些劳动密集型行业也在呼吁增加临时工人签证。

外交部长阿尔瓦雷斯（Alvarez）表示，多米尼加共和国和海地在2021年就一直在研究这些许可证，当时海地总统约韦内尔·莫伊兹（Jovenel Moise）被谋杀，选举被取消。他说，从那以后，在边境的另一边就没有人可以交谈了。

预计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将对海地人民特别严厉。在居住在美国的约110万海地人后裔中，约有24万人根据2023年的人道主义“假释”计划获准在美国工作长达两年。今年10月，乔·拜登总统宣布他将结束该项目，特朗普公开谈到要把海地人作为遣返目标。

尽管如此，美国梦的诱惑力还是很强的。

被移民当局暂时带走的少年Mejia说，他想在有人试图将他再次送往海地之前离开多米尼加共和国和那里的糖田——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国家。

相反，他想象自己在加州洗车或在建筑工地工作，他的偶像、篮球运动员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在那里为洛杉矶湖人队（Los Angeles Lakers）效力。

“我想了很多，”梅贾说。“我觉得我应该去那里。”